“荒唐!”
元嘉直起腰,厉声斥道:“军国大计,岂能由尔想任就任,想辞就辞?再敢胡言疯语,老夫打折你的腿……”
皇帝微微摇头,又轻声笑道:“你这逆臣向来忤逆,便是临死都不想让朕舒心?莫要自暴自弃了。若真挂念予朕,就振作起来,帮朕看护好太后、新皇,予朕守好这大好江山……留诏吧!”
是因为挂念你么?
李承志心中阵阵悲凉:自己立志要做反臣,临了临了,却被皇帝托予重望?
他重重的点了点头,重新握起了笔管,感觉重的像一座山。使出了十二分的定力,才将笔落了下去。
“高祖遗诏:后宫诸嫔,不令从死(不再殉葬)、自三夫人以下非有子女者,皆遣还家。朕宾天后,便依此诏……皇后,将诸嫔也召来吧,朕予尔等也说说话……诸卿先退下吧……”
“是!”
皇后抹了一把泪,翻身站起。跌跌撞撞的跑出了殿。
一众大臣泪流满面的行着叩拜大礼,已有人压不住,发出呜呜咽咽的低泣声。
此为永别,再见已是皇帝殡丧之时……
磕完了头,众臣默默起身,自最后的元英起,低头拱手依次后退。生怕惊了皇帝,个个都掂着脚尖,避免发出声响。
但刚往后退了两步,元英都还未退完最后一级殿阶,突听殿外一声急呼。
皇后?
众臣大惊。
尖叫声方落,殿外又是一阵急奔,两个宫娥扶着脸色惨白的高英。身后跟着元晖,满脸都是惊惶之色。元晖手中还提着一个妇人,好似已然站不住,浑身都在发抖。
看到皇帝,高英突的回过了神,急声叫道:“不要……忌言啊……”
元恪抬眼一瞅,依稀认出那妇人似是胡充华身边的侍选。心里一凉,厉声道:“讲……”
那女人就如泥一般瘫成了一堆,哪还能讲出话来。元晖瞅了瞅皇帝,往下一跪,重重的一头磕在了血浆之中。嗓子里仿佛装了两根琴弦,颤的嗡嗡有声:
“陛……陛下,乱起之时,有叛军误入偏殿,惊了贵人……贵人惊恐万状,不慎……不慎小产……”
胡充华小产了?
众臣惊惶至极,连大气都不敢出。大殿内仿佛按下了暂停键,时间都停了下来。
皇帝抬着上身,侧卧于榻前,一动不动的盯着元晖:“天要绝我?朕……朕好不甘……”
元恪声寒刺骨,冷冽如刀,每一个字,都似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一样,“刘腾、元怀、于……”
嘶吼到最后,一个“忠”字怎么都吐不出来。仿佛被掐住了脖子,元恪使劲的睁着眼睛,“筱”的一声,突然吸了一口气,而后全身的骨头都好像抽走了一样,皇帝颓然往下一倒。
“陛……陛下?”
看着那两只几欲突出眼眶的眼珠,徐謇忍着惊惧,低声唤着。又哆哆嗦嗦的伸出手,搭在了皇帝的脉关。
雪白的胡子猛的一抖。
元晖急声哭喊道:“李侍郎,施针啊……你有回天之术,能救醒元怀,也定能救醒陛下……施针啊……”
李承志有如丢了魂,木然起身,将手放在皇帝的颈间。
死了?
变了……什么都变了……
迷茫像潮水一样袭来,仿佛掉进了无底的深渊。思绪乱的绕成了一团网,越网越紧,紧的心里隐隐做痛。
脑子里犹如一面铜锣在不停的震响,耳中轰鸣如雷,眼前乱冒金星。
就如一座山,李承志直挺挺的往后倒去。
徐謇一声悲呼:“陛下……宾天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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